北川南江

若一失身市井驵侩,不若转死沟壑神骨犹清。

【原创】众生一员

预警

校园冷暴力

旁观视角

思想偏激,不代表个人观点

最初写这篇文章,是因为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——有些制暴者,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制暴,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。都高举反校园冷暴力的旗帜,但有些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校园冷暴力的参与者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

 

我踩着晚修预备铃匆匆赶回教室,却发现气氛不太对。虽说班上平日这时候也吵吵闹闹,但今晚气氛明显多了些诡异、压抑,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压低。

 

过了大半个钟,气氛依然没有好转,值班老师也没有在走廊上巡逻。

 

“滴——沙沙———”

广播突然响起,却马上又被关掉。若是在平日里,班上肯定有人骂两句,但今日没有,每个人都很安静,好像在等待什么通知,明显是大家都意识到,而我却不知道的事。

心里多了些恐慌,却也知道没必要恐慌,但耐不住心跳加快。

 

临近晚修结束二十分钟,班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大起来。隐约听到有人说:“学校怎么还不说,是不是想压下来。”隐约听到一些词,高考、高三、跳楼......

 

跳楼?

跳楼!

 

我右手拿着笔,在草稿纸上划开了一条痕。

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,舍友回来洗澡时,说的一句话:学校来了救护车,不知道是谁病倒了。

 

思绪不由自主的脱离算到一半的题目,回想起从前在宿舍听到的流言。

 

 

“你们知道吗,我们宿舍楼隔壁有人曾跳楼自杀,从五楼跳下来,当场身亡。”下床说的话在关了灯的宿舍里显得尤为可怕,哪怕门外有着其他宿舍的玩闹声。

 

我紧捏着被子,绷直身体,听他们继续说,

 

“是自杀吗?我听说是放学被人关在储物室里,还躲过了楼管的检查。”

 

“大晚上的,大家都去晚修,根本没人在,喊了救命也没人听到。之后受不了才跳的。”

 

“我听说是他自己躲在角落里,寻思晚上跳楼的。”

 

“欸,不是说成了植物人,他父母放弃治疗,才死的吗?”

 

“从那么高跳下来,不死也残,还不如......”

 

“听说她父母还来学校闹过呢。”

 

我抱紧被子,侧身靠墙蜷缩在角落里。宿舍安静下来,突然听到一位舍友点了我名,问我睡没睡,对那件事什么看法。

 

我呆了几秒才回她,

 

没睡,我在想他为什么跳楼。

 

“听说他性情古怪,常常一个人呆着,都不和别人讲话。”

 

“他晚上想回家,又被锁着,可能受不了跳下去了。”

 

“欸,你们说会不会有鬼啊,我们离那里那么近。”

 

“快别说了,听说有人晚上听到过救命呢。”

 

“睡觉睡觉!”

 

 

听说听说都是听说,死亡对她们来说,好像不重要,茶余饭后的话题太多了,一段时间一个话题,这不过是少见、普通的一个。

 

 

 

“嗯?”

 

我被同桌拿笔戳了一下,终于回过神来。

我还在教室,还在晚修,不在宿舍,空调风吹到这边,凉飕飕的。班上永远两极分化,要么穿着长衣长裤,要么短袖短裤,长裤短袖的是极少部分。

 

我打了个颤抖,扭头询问同桌什么事。

 

她四处看了几眼,压低声音问我:

 

“你知道今天下午有人跳楼吗?”

 

我顿时睁大眼睛,结合今晚舍友说到的救护车、在班上隐约听到的话,感到有些震惊,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。临近高考,难免压力大,网上这种新闻不多却也不少。比起自杀这类令人唏嘘的事件,我更想知道他们决定跳下去前在想什么,获救醒来后,他们的想法又是什么。

 

“那,那人情况怎么样?”同桌摇了摇头,示意她也不清楚。这时,后桌突然拿笔戳了戳我后背,我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。

 

“噗,你反应干嘛怎么大。那人肯定是去抢救啊,听他们说是高三的,成绩一般,家庭条件一般,所以压力特别大。”他前面一句看着我说完,后一句立马把视线移到我同桌身上,一脸坚定的看着她说。

 

同桌问他,“跳楼的地方,放学的时候不是会关门吗?他怎么进去的啊。”

后桌撇了撇嘴,摇了摇头,去问了过道旁边的同学这个问题。

不知道是不是刚关上了窗的原因,窗外的热风吹不进来教室,这边离空调最远,感受到的空调风也是最冷的,穿着长袖外套校服,也能感受到冷。

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寒气,冻得我只想晚自修赶紧结束,才好离开去饮水机装点热水暖暖身子。

 

临近晚修结束的前十分钟,“兹——兹——”刺耳的广播声突然响起,广播人的声音却迟迟不出现,大家都焦虑起来,就连隔壁班的声音也能听见。

 

我自广播声起,右手就一直拿着圆珠笔转动,重重的深呼吸一口。

 

“抱歉,打扰大家晚自习了。利用这十分钟的时间,我想给大家说件事。”教导主任的声音从老式的广播仪器里传了出来。

班上的人,乃至隔壁班的人瞬间都安静下来。

“今天下午放学,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。我们在5时35分发现该学生在实验楼坠楼,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,并立即报警和通知家长。救护车在5时38分来到,经医生抢救,在9时19分,就是刚才,我们接到消息,该学生抢救无效身亡。”

“我希望我们同学不要传播任何谣言。该学生情况有些特殊,其患有抑郁症,曾在精神病院呆过两年。坠楼原因还在调查中,大家也不要把太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揣测上面,学习才是最重要的,不要影响到学习。”

 

“卧槽,学校这是想掩盖事实,让我们不要说出去,影响学校的名声吗这是。”

广播关闭后,班上讨论的声音更大,就像每个人都化身成现场调查人员一样,我觉得他们有些好笑。

而我不屑于参与他们的话题,一个人默默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,脑子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。

但多次这样的结果就是,我不合群。

 

 

 

 

“她都哭了,我们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?”

我余光看到我斜对角的男生,他看着我对我隔壁的女生说,我跟这位女生相隔的距离只有能放一本半英语书大小的狭窄过道。

他们这些天上课、课间说的闲话,我不能说一字不漏的听到,但跟八九不离十,没啥区别。

我知道我过于敏感,但我这次不觉得我听岔了。

 

“她这是装的,看她装的效果,你都被欺骗了吧。白痴!”

“这样吗?”

“对啊,像她这么会装的,还有跟她一起玩的那个人……”

我拿纸巾捂着鼻子,眼泪打在眼镜片上,镜片上的泪水又滴落在下方的练习册上,印回眼中时,已经模糊了一大片练习册上的字体。

 

才过了一天22小时,谣言就散布在全班。

一天22小时前,我同学跟一位舍友因为雨伞放置产生了矛盾,双方吵了起来。

睡了一觉之后,才知道事态发展的严重性。

中午去食堂的时候,我把饭卡遗忘在教室里,和我同学回去拿的时候,在教室门外,听到她们在说话。

 

“把雨伞放在那是什么意思,那不碍着人嘛。”

“这特别像她走路的姿势,大摇大摆的,挡着人。”

“欸,说起她走路姿势,你们觉不觉得特别像鸭子。”

“什么像鸭子,她本来就是只鸭好吧。”

“对了,你们看过她俩一起吃饭的样子吗?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!噗哈哈哈哈。”

… …

 

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,开也不是,不开也不是。

当然,最后我也没纠结,因为我同学转身走了。

我追上去想挽她的手,被她甩开了,平时我们都有挽着手臂一起上下学,突然被甩开,我就有些懵了。

我跟在她后面,讪笑了一下,也没再上前拉着她。

 

到了晚自修结束,关于雨伞放置问题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。

一天能做什么?

一天能写完四张试卷,能破解十道压轴题,能……好吧,这些事情我干不来,我能做的大概就是我还在搞试卷第一页的时候,别人已经翻面。

但一天能让事态发酵到一个不可控的地步。而且我还知道了。

 

漫天卷地的讪笑和不怀好意的眼神瞬间压在我心头,我不知道一天,甚至是一个晚自修,怎么我就像是十恶不赦的样子了。

我做错了什么?

我又做了什么?

 

每周都需要来实验楼上一到三次的课。

自坠楼事件过去大半年了,我第一次进入这扇门觉得我好像能跟那同学感同身受了,下坠的无力感瞬间让我回神过来。

我单手抱着课本,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胸口,我在想些什么。

匆匆忙忙地逃离那个事发地点。

 

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,总是在丢三落四,不是丢三落四就是在丢三落四的路上。

 

“没点责任心,垃圾都不倒,宿舍又不是她一个人住。”

6点半早读,我提前半小时回到教室,做我的课业。虽说半小时过去,作业的进度条依然进展不大。我还是喜欢无人的操场,在那里不用担心有人刻意经过,因为操场足够大,而我只在一个小角落里。

在课室,还要担心翻书的声音会不会打扰到别人。

这种三心二意的学习态度,注定了我周考的成绩不会好到哪里去。

同时,我也听到了她们回到教室对话,除此之外,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们就坐在我后桌的椅子上说的。

早读开始前几分钟,我同学传来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今天是不是你值日,她们在讨论你。

 

我看了一眼,立马下笔:不是我值日。

打算把纸条传回去的时候,瞟了日历一眼,发现今天是我值日!

我直接扭头看着我同学,瞪大眼睛看着她。

她给我做了个口型:你玩了。

 

我叹了口气,把手上的纸条捏成一团,放到了桌角上。

 

我也觉得我没啥责任心的,不然我怎么会忘记值日了呢。

 

周考成绩出来的时候,我跑到走廊上面看,经过门口的时候,上周惹哭我的女生,即座位离我有一本半英语书的距离,对我啧了一声。

我以为我听错了,四周看了看,发现全都挤到成绩单那边的人外,她身边只有我一个人。

我安慰自己,那可能是在鄙视一堆人着急地挤到一起看成绩的蠢样子。

我默默收回了踏向成绩单的脚步,不着痕迹地绕过那群人,走去了洗手间,去那洗把脸。

 

如果说上次巧合的话,那这次呢?

不同的人经过我,都对我“啧”了一声。

欸,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礼貌。跟身边的人聊着天背后都能看见我,转身对我“啧”一声。

没点教养!哼!

 

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,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。但我不会原谅他们的!

我一度觉得我是这样度过那段不美好的日子的。直到分班后,一堆人在聊天,我跟其中一个人对上眼神,看着她或他低头继续和别人聊天,我第一反应都是在想,他们在讨论我什么?

不仅如此,对身边认识的人都患得患失、诚惶诚恐的。

 

我开始疑神疑鬼的。

我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时候我觉得我完了。

 

我不知所措,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,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!

 

我想过要找心理医生,但是我没钱,而且有记录,我并不想身边的人知道我看过心理医生。

我想过要找心理老师,但是我发现我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老师,每一个对我来说都很陌生,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向我的同学们那样,转身就跟别人讲这些事了。

 

我发现我信任不了任何一个人,我觉得我得病了。但是我不敢找任何人寻求帮助。

 

没有人能救我于这水深火热之间,我只能自救。但是我不清楚该怎么办。

 

 

我开始观察以前我听到她们讨论的一个女孩子,她在经历这些言论的时候,她是怎么做的。

我跟她对比了一下,她成绩在前几名,我成绩倒数前几名。人家虽然在意,但是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学习上面,专研题目。

但我发现我专注不了,我的心不在学习那,即便我很努力地想把心放在那。

本来上课有时会有点神,现在更是频繁了。

 

看着成绩单上的那几个数字,我更焦虑了。

我放不下,我很在意别人的看法,我从别人的肯定那里得到我的价值。

 

我开始有意识地转变我自己。

我开始读那些晦涩难懂哲学书、心理书等等,以此来研究人性。

我曾跟朋友倾诉过,但都缺少感同身受。即便我知道她们在我身边,但我还是很矫情的觉得彼此之间有一条隔阂。

 

我依然害怕与别人交往,但我也一步步地踏在克服心理恐惧的路上,也许可能会走一辈子,但我需要从自身中获取能量。

我不知道我能走多远,但至少我知道我想活下来。
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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